念鸽鸽鸽鸽鸽

【也青】宁折不弯（十）你我都是书中人

*双写手设定

*东方玄幻类网络小说作者王也（见不到明天‬的太阳）

*都市异能类网络小说作者诸葛青（蜇你）

*旧文重发

（46）

诸葛青做了一个梦。

他梦到自己站在什么擂台上，头很痛，大脑昏昏沉沉，下一秒就要失去重心倒下去。但对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拽住了自己，抖过来的发丝扫过脸颊，让人有些发痒。

但更让人心痒的是对方离自己不足一掌的距离，呼吸顺着敞开的领口滑进去，熟悉的声音迟迟在耳边盘旋不肯散去……

只是诸葛青有些纳闷。

你说叫我停下……停下什么？

王也，你叫我停下什么？

……

诸葛青揉了揉眼睛。

窗帘的缝隙里已经看不到阳光了。房间里键盘的声音还在响，漆黑的屋子里那一块屏幕的亮光显得特别刺眼。诸葛青悄悄地爬下床，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，感觉还是没睡醒。但看这时间显然已经不早了——他睡了多久？王也又写了多少？

“不是让你更新了就叫醒我吗？”诸葛青拍了下王也的肩膀，“说话不算数啊，老王。”

“我去！——”王也沉迷码字，诸葛青这一拍让他差点把键盘掀飞，“吓死我了……你醒了？”

“醒了。”

“是说更新了叫你来着……”王也揉了揉眼眶，黑眼圈似乎比之前更重了，“我这不是还没更新吗。”

“还没更新？”诸葛青吃了一惊，“这都晚上10点了，你一章都没更新？”

“对啊。”王也老老实实地给诸葛青看异人网的更新主页，“所以也没不算数。”

“那还写得完吗？”

“写得完，我三章连着写的，现在就差一小段就结尾了。一会儿连着发就得了。”

“你这……”诸葛青有些哭笑不得，这人还是在作者后台直接打的字，“留副本了吗？后台很容易崩的。”

“留了。”王也眼睛盯着屏幕，一只手伸到桌角摸过来一叠草纸。诸葛青顺手接过来一看，才发现居然是王也的手稿。

微皱的稿纸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笔字，修改的痕迹比比皆是。字迹时而工整时而龙飞凤舞，到结尾时已经是张牙舞爪，诸葛青根本分辨不清，倒是“也”这个字从头到尾都写得很清楚，估计是王也自己名字写得顺，写法已经形成定式了。

诸葛青捏着这几页稿纸，双眼盯着纸上的字迹，沉下心来去读王也写的头一章。

可视野不知道为什么总对不上焦距。

【他的焦距不在纸上。】

【他的焦距被留在了某人的身上。】

“对了老青，你家有什么吃的吗？半天没吃饭了，饿死我了……”

小黑屋里键盘的声音啪嗒啪嗒地响着，诸葛青站在王也身后，考虑了许久。

拿着稿纸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。

“只有咖啡。”

“……那要不叫个外卖？”

过了半晌王也才听到诸葛青的回答：

“嗯。”

 

（47）

晚上十一点钟，王也和诸葛青一人一个汉堡，坐在客厅里狼吞虎咽。诸葛青吃得比王也快，两手把包装纸一团，张开五指就要往王也身上抹，王也赶紧拿起一杯热可可往他嘴边塞，断绝诸葛青想要把手上的油全抹在王也衣服上的念头。

最后是诸葛青乖乖地捧着纸杯坐在沙发上，小口小口地抿着热可可，等着王也把最后一口汉堡吃完。

结果就这最后一口还把王也噎着了。

诸葛青赶紧放下可可跑去给他找水，结果回来一看——纸杯里可可就剩个底了。

王也蹿过来去接诸葛青手里那杯水：“赶紧赶紧烫死我了——”

“……我刚想说你也不嫌烫。”诸葛青呆呆地看着只剩个杯底的可可，“你这是写文写懵了吧？”

“主要是困的。”王也砸了咂舌，放下水杯一脸苦相，“脑子都不转了。”

“那睡？”

“刚吃完饭，现在睡消化不好。”

“还挺讲究。”诸葛青往后一躺，两腿一缩，整个人蜷在沙发里，说，“那聊聊？”

“行啊。聊什么？”

“聊……”

诸葛青看着头顶白晃晃的吊灯，刹那间大脑也一片空白。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惊心动魄的生活，可如今他梦中的理想队友就在身边，他却只能瘫在沙发里发呆。

他写过很多一波三折的剧情，写过很多动人心魄的场景，但他自己的生活似乎远没有那么精彩。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日常实在太过流水账，所以他才会去渴求跌宕起伏的人生吧。

他在小说里把自己想象成能顶天立地的模样，却每下一笔都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。无数次他自言自语：诸葛青啊诸葛青，这写的不是你，你远没有那么智慧机敏，远没有那么无私正义。

你不过只是一介凡人。

吊灯在诸葛青的视网膜上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。诸葛青眯起眼，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到：

“你觉得诸葛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
王也愣了一下：“小说里你的那个角色吗？”

“对。”

“嗯……这还真不好说。”王也摩挲着下巴思索道，“其实我第一印象吧……感觉他是个心思很重的人。”

“心思很重？”这倒让诸葛青有些惊讶，“他出场时的那个剧情好像没怎么体现出心思重来着吧？”

“越是这种表面开朗的人设，越不能简单去相信他就这么简单。”王也很有理由，“有些人表面上嘻嘻哈哈的，可烦恼和苦闷都藏在心里，乍一眼看上去还是往常那个完人，可他心里头已经是狂风骤雨了。”

诸葛青疑惑道：“你这是在说角色吧？”

王也抓了抓手腕说：“是在说角色。”

王也又说：“那你觉得王道长是个什么样的角色？”

“王道长么……”诸葛青摸着下巴沉吟许久，说，“榆木脑袋负心汉啊。”

“啊？”王也一扭头，“我怎么就榆木脑袋负心汉了？？”

“没说你，说角色呢。”

“我知道说角色……所以怎么就榆木脑袋负心汉了？”

“哎！”诸葛青大叹了口气，故意重声说道，“王道长无情之人啊！”

“不是，怎么就无情了……王道长还冒着被误解的风险间接救了诸葛少主一命呢，多讲情谊啊？”

“诸葛少主才不稀罕被你救呢！”诸葛青一下子站起来，张开双臂，痛心疾首，像控诉犯人罪行一样指着王也说，“王道长，你我相识多年，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不了解我——罢了，估摸着你是从未了解过我，是我想多了才以为你会了解我的想法——今日，就让这情谊，断在这杯酒里吧！”

诸葛青端起桌子上的水就要一饮而尽，吓得王也跳起来就把他手里的杯子给夺了：“你干什么？？”

诸葛青一脸无辜地看着王也：“我喝水。”

“哎哟祖宗……”王也一脸无奈地把水杯还给了诸葛青。

诸葛青口干舌燥的，咕咚咚灌了一大杯水下去，空杯子往桌上一磕，又开始戏精上身：“你居然不拦我，好，那我们从现在起就恩断义绝！”

王也是一脸生无可恋。

诸葛青演着演着自己也乐了，嘴角一弯就去拽沙发里的王也：“王道长说两句。”

“说什么……你这都什么玩意儿……”

“喝了我的热可可就得负责。”

“你怎么还记仇呢？下次我买两杯还不行吗，两杯都给你。”

“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——连朋友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，老王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
“哎……”王也长出一口气，终于被诸葛青从沙发里拽了出来，“我真是怕了你了……”

诸葛青计谋得逞，笑得阳光明媚，还从沙发上拽了一条毯子给王也披上说给他当道袍。王也还真就老老实实地把毯子当袈裟一样披在身上假装道袍，清了清嗓子后一把抓住诸葛青手，痛心疾首地说道：“诸葛少主！你有所不知我的苦心啊！！”

诸葛青差点儿笑得满地打滚。

王也关键时刻脸皮也厚，拽着诸葛青不让他走，情深深雨蒙蒙地跟他对视，把肚子里能掏的酸词都掏了个净。一声“青！”喊得那是惊天动地，让诸葛青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。王也那台词的夸张程度相比诸葛青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，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把诸葛青腻歪死。

不过诸葛青是什么人？万花丛中过，片叶不沾身；酒醒只在花前坐，酒醉还来花下眠。堂堂撩妹国手诸葛青，什么肉麻的话没说过没听过？王也你太嫩了，这种程度就想让我不好意思？开玩笑！

一边“我对你情真意切，明月可鉴”，另一边“结交疑泛爱，惜别见真情”，俩人头顶上的吊灯被当了无数次作证的太阳或者月亮，白开水也作为白酒代理被喝了一壶，最后折腾了半天也没讨论出到底谁比谁更真情，倒是诸葛青和王也先双双累瘫在沙发上，气若游丝。

“不管怎么说，王道长是为了不让诸葛少主淌这趟浑水，才把他打得一败涂地还抹了他的记忆。”王也敲了敲诸葛青的手指，“怎么能说他无情呢？”

“诸葛少主也知道王道长的苦心，可这也不能让他原谅王道长。”诸葛青掐了掐王也的手掌肉说，“是朋友就该同风雨共患难。什么舍己为友都是屁话，这种高人一等的献身精神还是留给别人吧。”

王也愣了一下：“你怎么还说脏话呢？”

诸葛青：“………这不是重点。”

王也：“我承认王道长这么做会让诸葛少主不好受，所以他才会把诸葛少主的记忆给抹了，到时候两人不相见，不相知，谁也不会知道当时的事情，谁也不用有负罪感，这难道不是好事吗？”

“但王道长在下手的时候也的确想过，诸葛少主可能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。”诸葛青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也说，“他自己也想……想让诸葛少主知道自己为他做的这些事情。”

“什么相忘于江湖，王道长根本就舍不得。”

王也沉默了。

“我为什么说他无情。”诸葛青继续说道，“他什么都明白，明知道诸葛少主肯定会在某天恢复记忆，恢复记忆之后肯定会对他做过的事情感到生气，而且还会比以前更死缠烂打，根本不会远离王也这趟浑水。”

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。为什么？”

“这是逃避。”

“诸葛青面对了，可王也不敢面对。”

“能拖一时是一时，他就这么一直拖着。”

“他才是那个想忘记一切、抛弃一切潇洒离开的人。抹去诸葛青的记忆，不过因为是他对自己抛下友人逃离的罪恶感。”

“可你明知道，王也。什么挫折、艰难、痛苦……诸葛青是个多能忍的人？他是个坚韧不拔又势在必得的人，只要他想做到的事情，粉身碎骨也要做到。”

王也抬起眼帘去看诸葛青。诸葛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，但眼神却已锋芒毕露。

“你说得对。”王也轻笑了一声说，“你说得对，诸葛青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。”

 

（48）

当今写什么最容易火？

什么扮猪吃虎，废柴逆袭，科学修仙，玄学修车，人族妖族神族草履虫族，网上写什么的都有。现在带个手机穿越用学习强国统一天下都可以算是寻常操作，你加个微信加到修仙真人也不算什么稀罕事。至于门派养殖专业户某天突然遇到个人说自己是重生的，还要硬交朋友，神剧情读个一百来章也就那么回事儿了。

靠沙雕出名的人很多，但想要“成神”，只靠沙雕是不够的。

所以《丹歌惊鸿》在写到五十来章的时候，评论区开始出现喷子，说《丹歌》就是靠奇葩火了一把，除此之外一无是处，写文大白话，也没有啥知识储备，一点内涵没有，就是沙雕日常段子，这种文怎么还能火，真是令人费解。

那时候太阳连载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，评论区更是不怎么回。这次破天荒回了喷子一句：干嘛把奇葩除外啊，加上奇葩不就不算一无是处了嘛。

作者这一回。

底下“哈哈哈哈哈哈”盖了得有三十多层。

但虽然评论区有不少读者为王也说话，那句“一无是处”还是让王也郁闷了一把。虽说他自己也是说写着玩儿，但是下笔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，自己认真写的东西被这么评论，不管是不是客观评价，多少都会有点沮丧。

不过编辑倒是很淡定。“这种事情所有作者都会遇到的，不用太过郁闷，没有人能一次性满足所有人的喜好的。你要是真的很在意，就多多提升自己，让更多的读者喜欢自己写的东西，到时候你就有自信说自己写的东西并不是一无是处了。”

编辑又补了一句：“你当初说很喜欢的那个《听风吟》的作者，当初他写完结局之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喷，你看人家不是照样开新书写连载吗？还比你勤奋得多，日更三千，节假日还能爆更，现在火得不行。好好学学人家，别老拖更，到时候拖得有人来骂你也没读者帮你说话了。”

一提更新王也就怂了，默默退出聊天窗口开始思考编辑的话。

王也不是个会想那么多的人，就算有人骂他估计过几天也就忘了。但是这条负面评论还是让王也动了心思：是不是要让剧情进化一下了？

要让《丹歌》的人气上升，安排朱青出场是最快的方法。人气角色出场肯定能带动大批粉丝的热情，这一点王也知道，但从目前的剧情来说，王也其实不是很想让朱青这么快出场。

对于朱青的安排，王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。之所以朱青会成为人气配角，也是因为他在这个角色身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笔墨。但是一部作品，特别是一部商业化作品，是必须要考虑到人气问题的。网上作品千千万，网站凭什么要在你的作品上花费精力和金钱？凭的当然是人气。

换句话说很多时候网站并不在乎你的作品质量高低，他们在意的是这部作品有多少粉丝，能带来多少话题度，隐藏着多少商业价值。

虽然王也并不在乎能从写书上赚多少钱，但除去金钱的意味之外，作品人气对于作者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东西。那是一种认同感，读者们喜欢你所写的故事的证明。没有这种“认同”，写长篇连载实在是一件太过漫长枯燥的事情。

王也把这种苦恼在作者群里一说，抱有同样烦恼的作者纷纷破土而出，倒起苦水来，表示“不只有你一个人这样”。

但是其中有一个作者的发言让王也印象深刻。

“你知道吗，其实你的这种苦恼，对于很多人来说，都是一种奢侈。”

“全国几万个网络写手，能签约的有多少人，能被读者记住姓名的又有多少人？”

“很多人，熬夜码字，坚持几百万字，可能收藏只有两位数。他们的评论区里只有广告群宣和求互评，没有读者催更，没有读者讨论剧情，也没有读者骂人。”

“我就是这么一个扑街作者。对于我来说，你的苦恼甚至可以说是我的求之不得。实话说我就是嫉妒，为什么我每天勤勤恳恳地更新，非常努力地学习，可还是比不过有些隔两三天才更新一章的作者？我们的差距就这么大吗？”

这个扑街写手洋洋洒洒说了几百字，最后结尾还诚恳地道了歉，说知道自己实力不足，不能怪别人。也有作者插话说其实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，大众的喜好，话题热点，时代潮流，都会影响作品人气。有时候甚至只是因为你运气不好，毕竟写手实在太多，被埋没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。

后来王也在A签群里也问了这个问题。记得当时有人说道：“写书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成神就更不容易。”

“所以为什么大家都说‘完本必神’，不只是因为它是所有网文写手的愿望，还是因为‘成神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，坚持。”

“或许坚持最后并不能换来成功，但是想要成功，坚持是最必不可少的要素。一部作品，无论好坏，都要有始有终，只有坚持下去，才有成神的希望。”

“那个扑街写手所说的，其实这个群里的很多作者都经历过。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，只有努力，坚持，进取。”

“蛰你大大也有过这种时候？”王也忍不住好奇地问。

“有啊。”蛰你微笑着回到。

群里顿时发出一大片“你可拉倒吧”的声音，纷纷控诉蛰你忽悠新人。“这人写第一本书就签约了，新书人气排行榜稳居第一。你说说他有什么可郁闷的？”

“完本被读者骂也能算个事儿？那我天天被读者骂，不得难受死吗？”

“你们可省省啊，太阳也难受呢。”

“人家那是新人！正常！”“太阳啊，以后你被骂习惯了就好了，这都不是个事儿。”

 

（49）

“后来我发现安慰你实在是很多余。”诸葛青对王也说，“当时就应该狠狠鞭挞你，让你体会一下被骂得体无完肤的感觉。不然以后都没机会了。”

“那可以啊。”王也笑道，“我现在敞开怀抱让你骂，你骂多久都行，想什么时候骂就什么时候骂，打我我也乐意。”

诸葛青一脚丫子就过去了：“骂你个腿，滚蛋。”

 

（50）

“那王道长呢？”诸葛青问道，“王道长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
“这不是我问你的吗？”王也说，“榆木脑袋负心汉是什么情况？”

诸葛青认真地说道：“我觉得王道长是个好人。”

“诸葛青，我在很认真地问你这个问题。”

诸葛青闭上嘴不说话了。

王也只好叹了口气：“好吧，不说不就不说。”

窗外漆黑一片，厅里虽然还是灯火通明，但两个人终究还是困了。诸葛青看着王也把身上的毯子拽下来铺好，回头问他睡不睡，心里想到：居然就这么放弃了。

所以才说你是榆木脑袋负心汉啊。